那时春节的“群众汇演”

春节期间，看了一些人回忆旧时年味的文章，大都是记述从腊八开始，一家一户办年货直到春节的各种仪式，一般以吃、穿、风俗为主，正如一句童谣所唱：“年来到，年来到，闺女要花儿要炮，老头要个破毡帽。”我今天回忆的似乎是被人们开始生疏并淡忘了的“那时春节的‘群众汇演’”，是一些群体性的节庆项目，主要有“舞狮子”“玩肘歌”“踩高跷”“冲旱船”，都不是一家一户能够玩得了的。但这种“群众汇演”的确是那时年味最为浓重的一“味”，是年节色彩耀眼的一笔，是不可不说的。

说是“那时”，其实并不遥远，二十多年前还是比较活跃的，新世纪以后，的确是渐行渐远了。现在20岁左右的年轻人，似乎印象淡漠了，说不定几十年后，也成了非遗文化传承的挽救项目了呢。

我是上世纪50年代中后期上小学的，记忆也从那时开始，特别是上世纪60年代到90年代末，正是这种“群众汇演”的活跃期。

我小时家住项城市秣陵镇，是原来项城县的县城，后来项城县城迁到水寨。水寨和秣陵都是较大的城镇，纵横的一条条街道，是“群众汇演”的天然舞台。表演队伍大都由不同街道或附近村庄的群众自发组成，争强斗胜，精彩纷呈，形成了各自的特色。

这种演出大多从春节后的初七、初八开始，到正月十五前后，达到高潮。

那几天一到近午时分，大街上就开始响起锣鼓声、爆竹声。很快，大街小巷人头攒动，从四面八方进城看热闹的人越聚越多，摩肩接踵、人山人海、喜庆喧闹。

随着一阵阵锣鼓声越传越近，“舞狮子”的队伍就过来了。大约有七八只狮子，有大狮子、小狮子，分别由大人、小伙子扮演，披上大小狮子皮就可以了。大狮子皮由两人一前一后披上，小狮子皮一人即可。狮子皮一般呈绿色，用白布、彩麻涂彩做成，狮子头多是纸糊、竹制，外饰彩绘，眼如铜铃，口大如盆，形象威武逼真。行进中蹦蹦跳跳，左顾右盼，颈下铃铛作响，非常有趣。行进表演由彩旗、锣鼓、号角前导;绣球手身着青衣、头扎黄巾、手执绣球，在前引逗狮子追逐。街道两边的生意门市，待到狮子队伍临近时，就鸣放鞭炮，在门口摆上点心、茶水。狮子队伍则停下进行表演，大都做扑门舞，称为“狮子扑门”，象征吉祥。狮子体形威武，被誉为百兽之王，因此，“舞狮子”很受群众欢迎，人群前呼后拥，跟着狮子队伍，欢声笑语不断。

狮子队伍过后，可能是肘歌或高跷或其他表演队伍。先说肘歌吧，肘歌类似杂技，须有壮汉支撑。项城的肘歌以秣陵镇最为出彩，多由搬运站的工人参与。肘歌道具是一副特制的铁架和戏衣，铁架下部犹似坎肩套在壮汉身上，外穿戏衣，多打扮成小丑或傻公子模样。铁架上插一铁棍，由小演员靠扶拴牢，再横出一个踩点，由小演员一足蹬实，外穿戏衣。小演员多由七八岁的女孩扮演，打扮得似戏台上的花旦，多扮穆桂英、花木兰、祝英台之类人物。肘歌行进中须有“保驾”，以防离地约有一丈多高的小演员意外跌倒受伤。“保驾”也由壮汉担任，身穿戏衣，手执铁杈，不离演员左右。

肘歌队伍没有人数限制，演员可多达二十余人。长长的队伍在大街上缓慢行进，演员的戏衣五彩缤纷，十分鲜艳，在空中长袖飘舞，犹如仙女降临人间，街道两边的人群昂首即可看到。因而，肘歌也是最受群众欢迎的表演项目之一。随着时代的发展，各地的人工搬运组织先后消失，这个项目也较早退出了“春节舞台”。

最滑稽有趣的表演要数“冲旱船”和“拉犟驴”了。旱船多用竹、木扎成尖头齐尾的船形，外边蒙上彩布，角系绣球丝绦，旱船中空，演员从中钻出，身穿彩衣，手架两边船帮;另一人头戴毡笠，手持木桨，扮作船夫模样，边行边舞，船头低昂有致，如同行于水上。每个表演者也可扮演一定角色，如《打渔杀家》中的萧恩父女等。

“冲旱船”的队伍遇有门店鸣放鞭炮招揽，也要停下表演一阵。观者围成一圈，欢声一片。“冲旱船”的队伍过后，往往是“拉犟驴”，这个项目也滑稽幽默。“犟驴”是用竹、木扎成的驴形框架，中间是空的，可套在演员腰间，多由身穿彩衣的男女演员手架“犟驴”，如同手架旱船一样。有意思的是，那驴头制作得挺有趣，黑脖白眼、白唇，两眼上翻，一看就是“犟”的模样。另有一人赶驴，拿着小鞭抽驴，一人拉着缰绳。两人也是彩装，如同武生小丑。那“驴子”任人拉，任人抽，就是前踢后扒，不肯前进，或者前走两步，后退两步，拉拉扯扯，惹得观看的人群不住哄笑叫好。

除了上述表演队伍以外，还有高跷队、秧歌队、腰鼓队、武术队。特别是武术队，威风凛凛，十八般兵器，长矛、大刀、双节鞭……在阳光照耀下闪闪发光，时有乒乓的碰击声传来，引得孩子们尾随观看，不住发出喝彩声。

到了晚上，满城灯火，闪闪烁烁，如同幻境。在灯光中，除了肘歌不再表演外，一支支表演队伍你方唱罢我登场，热闹非凡。嘈杂声中时而夹杂着大人呼喊孩子的叫声，也有孩子寻找大人的哭声，直到夜深方才渐渐沉寂。

许多人感叹地说，不看这些表演就不算过年。但不知从什么时候起，这些表演怎么就不知不觉销声匿迹了呢?难道真的不会重演了吗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