又见《陈风图》
当冯剑星在大英博物馆网站发现《陈风图》的时候,我相信他一定是兴奋极了。我还相信,我是最早被他的兴奋之情深深感染的为数不多的几个人之一。不只是他兴奋,我相信每一个关注周口文化的人都会为之庆幸不已、感慨良多。
陈国是周武王姬发尚未走下战车就分茅裂土的第一批诸侯国,这里土地肥沃、水泽丰饶、物华天宝、人杰地灵。我们之所以可以这样自豪地赞美家乡,除了这里自然环境条件优越、地下地上文物遗存丰富之外,《诗经·陈风》更是显现陈地在先秦时期已经人口稠密、经济繁荣、文化灿烂的一个重要标识。文化,特别是诗歌创作,是人们解决温饱之后的奢侈行为,已经超越人类的本能需要而变成一种高级的精神层面的需求。只有当人类物资生产达到一定的发达程度之后,才有时间和精力去慢慢地体味精神世界,总结一些生活必需品之外的精神成果。人类也正是因为有了这种生产力水平,才有了社会分工,才出现了阶级和国家,才有了国家机器,《诗经》也正是在这种社会生产力水平之上产生的一系列精神成果。
至此,《陈风图》已经有了产生的第一个要件——《诗经·陈风》的产生和流传,但《陈风图》最终的诞生还要仰仗一个皇帝和一位宫廷画家的因缘和合。
南宋高宗赵构,有残害忠良之嫌、投降金国之耻,亦有中兴大宋之勋业、繁荣江南经济之伟功,并非一个永思陵就能够概括得了的。晚年的赵构不仅急流勇退,还立志要牺牲家族利益还大宋中兴后一个朗朗乾坤,以求大宋的国运更加阳光、顺畅、平安、长远。从族系上说,赵构是宋太宗赵光义的后人,但当自己的儿子去世,再无子嗣继承帝业的时候,他毫不犹豫地把未来登皇帝位的机会归还给了赵匡胤的后裔,以消先祖“烛影斧声”的簒弑之嫌,还大宋一片洁净的天空。
绍兴三十二年,赵构以“耄期倦于勤”为由,决定内禅皇位与养子赵昚;5月28日,立赵昚为皇太子;6月10日,下诏禅位,翌日举行禅让仪式,赵昚即皇帝位,即宋孝宗。赵构则在做了35年皇帝后搬进德寿宫,悠闲地做起了太上皇,且一做就是25年。
太平兴教育,盛世修典籍。
高宗虽然嘴上一直说“朕在位失德甚多”,可是,他骨子里对自己中兴大宋基业的丰功伟绩、对自己繁荣江南经济文化中的擘画宏图踌躇满志、洋洋自得。高宗十分重视教育,绍兴初年,他就和吴皇后将《周易》《尚书》《春秋》《论语》《孟子》《毛诗》等七部典籍用楷书写成课本,作为太学教材。为了防止出现误传或遗失,他又派人把这些手书的经卷镌刻在巨石上,这就是著名的《南宋太学石经》。
退居德寿宫后,高宗决心要完成一个更大、更恢弘的旷世巨制,并以此作为自己中兴之功的历史见证,作为大宋太平繁盛的历史标志。他用楷书将《诗经》中的311首诗逐一抄录,再让宫廷第一画家马和之一一配画。高宗把这项工程当成了自己心中的泰山封禅,当成了对自己缔造中兴盛世的讴歌和记录。
乾隆对高宗丢弃中原、不思进取很是不屑,他评价道:“宋高宗耽乐西湖,偏安南渡,不能恢复中原,雪君亲之耻。既不如光武之中兴炎祚,并不如勾践之忍耻吞吴。而其臣乃胪陈瑞应,侈写丹青,斯真不足为荣,而祗以增辱者。”但这并不影响乾隆皇帝对他这部恢弘作品的喜欢和珍视。这次剑星发现的《陈风图》上,乾隆皇帝不仅是题跋者之一,还是钤印最多的收藏者。
《陈风图》何时流出皇宫?又是何时流到境外的?现已无从知晓。幸运的是它不仅保存完好,且再次进入我们的视野,再次成为浸润我们艺术修养的精神食粮,也再次见证了陈地历史文化的厚重与灿烂。《诗经·陈风》已是遥不可及、千解万述之作,有着太多的争论和诠释,但马和之对淮阳的记忆和描绘是独一无二的,街市上的繁盛(《宛丘之上》)、君子间的雅集(《东门之枌》)、湖水中的荷苇(《泽陂》)无不精绝雅致,反映当时陈地的繁荣与昌盛。正所谓:毛诗评点,言必称灵幽;马画笔间,尽皆为祥和。得此书画,真乃警吾后人,励我壮志也。
剑星是周口不可多得的后起之秀、青年才俊,在古诗词、艺术评论等方面都有很深的造诣。作为关注周口文化的人,我们应该感谢剑星锲而不舍的努力发现,感谢剑星呕心沥血的考证与研究,中华文化正是在这样的坚持与付出中赓续不绝,正是在我们共同的艰苦努力中不断创造出新的辉煌。